2012年,台大法律系教授王兆鵬、律師羅秉成、葉建廷、高涌誠成立「台灣冤獄平反協會」,專門收已經定讞的冤案,成立至今,包括鄭性澤、蘇炳坤等冤案,都在這群義務律師的努力下沉冤得雪。
有一個年輕男孩,跟著他們一起走過這條人間路;這,是他在路上行走成長的故事。
羅士翔坐在「台灣冤獄平反協會」的會議室裡,背後密密麻麻的卷宗一層又一層,「這裡有1300件來喊冤的案子。」他說。
每年,喊冤的案件以200多件的速度增加,那些卷宗疊在羅士翔的身後,像是一個重重的「冤」字,壓著這個年輕人的眉頭。
羅士翔還很年輕,才36歲,有一張少年的臉,頭頂卻先現白了。他講案子滔滔不絕,喊起冤來,急得連吞口水的空隙都沒有。
「羅秉成政委(協會創辦人)也對我說,很多事情是不能急的。」羅士翔突然停下來,小聲地說。
他們帶著這些已經定讞的案件,一次、又一次地去敲法院的門,「以前,每一次被駁回,我都覺得天要塌了!」經過這幾年,那個熱血奔騰的少年依舊,只是稍微回到現實,「現在我知道,地球並不會毀滅。」羅士翔說。
他告訴我,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裡來的。「對我影響最大的冤案,是蘇炳坤案。」
台大法律系一年級時,羅士翔看了司改會出版的書「正義的陰影」,裡面講的第一個案例就是蘇炳坤。
1986年3月,新竹的金瑞珍銀樓被搶,老闆被砍傷,歹徒搶走32兩金飾,警方遲遲破不了案。3個月後,郭中雄在新竹一間銀樓行竊時被逮,在警方刑求後,他供稱該年3月所發生的金瑞珍銀樓搶案,為他與蘇炳坤共同犯下。當時蘇炳坤在新竹經營家具公司,是郭中雄的前頭家。
警方隨即押下蘇炳坤,大動作召開記者會宣布破案,檢察官也起訴本案,可是,郭中雄出庭時翻供,指遭警方刑求才承認並且牽累蘇炳坤,而銀樓老闆也退回警方在蘇家扣到的贓物金飾,表示重量不合,不是他們家的。
這件既無證人也無證物的案件,經新竹地院宣判無罪,沒想到二審大逆轉,兩人被重判15年、16年,經上訴駁回定讞。
蘇炳坤逃亡10年,其實就躲在自己家裡。新竹地檢署裡面許多檢察官看不下這判決的荒謬,竹檢為他申請4次再審,檢察總長為他提出4次非常上訴,都遭駁回;最後,蘇炳坤被捕。他被關2年多,直到2000年陳水扁選上總統,12月10日國際人權日,蘇炳坤獲特赦。
「蘇炳坤案」曾經轟轟烈烈,16年過去,就在社會逐漸淡忘了他時,這個已近70歲的老人竟來到協會,出現在羅士翔的面前,告訴他,「總統雖然還我清白,司法並沒有。」
「他一開口,講到血淚都噴出來——我們當然都知道他已經被赦免了,這件案子已經30年了啊——可是我真的可以感覺到,冤案的當事人受到的那種傷害,永遠不可能平復……。」講著講著,這個大男孩停下來,看著我:「哎!我也想要哭了。」
冤案前,蘇炳坤是一家家具公司的老闆,太太是家庭主婦,育有4個孩子,家境小康,出事後,蘇太太去電子工廠當女工,孩子也必須半工半讀,一個家四分五裂。
蘇炳坤每次開庭都邊講邊哭,「他會說,法官,你去查、盡量查,我要我的子孫知道,我沒有做,我是清白的。」
羅士翔告訴我,蘇炳坤和他的父親年紀相近,「每次蘇炳坤案開庭,我爸爸都會去聽,還會安慰蘇炳坤。」
羅士翔的父親在板橋修理機車,「我爸媽本來都覺得很奇怪,我沒有當律師也沒有繼續唸書,不知道我在做什麼。」他說,可是,接觸蘇炳坤案後,爸媽現在也跟著他投入了平冤協會「無辜者關懷」的工作。
前年蘇炳坤再審無罪,「我們都勸他要放下、要開心,他說他這一生都沒辦法開心,他被刑求、他被判有罪,他永遠沒有辦法忘記警察給他戴上手銬,人們看他的眼神。」羅士翔說。
原來,被冤的人的身心狀態都已經被擊碎,「司法對人可以造成這樣的傷害。」他說。(接續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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