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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川普視角：你永遠不可能靠著軟弱　來奪回自己的國家

布萊特（David W. Blight） 2024年01月17日 07:00:00

布萊特（David W. Blight）
●耶魯大學歷史系史特林講座教授

2021年1月6日，在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於2020年大選中落敗的美國總統川普，向隨後投入美國國會暴亂的支持者們發表了著名的談話。儘管雜亂無章且語無倫次，但川普的演講仍然清楚地闡明了幾點看法：左派密謀以詐欺手段贏得選舉，在他的號召下齊聚於華府的暴徒們「必須堅強」。這意味著可能要使用暴力，因為「你永遠不可能靠著軟弱奪回自己的國家」。

川普隨後將拒絕把選舉人團程序退回至各州的副總統彭斯，塑造為集體嘲笑的對象。如果「軟弱的共和黨人」不站出來投入推翻選舉結果，川普誓言「我們將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刻」。在接下來的４到５個小時裡，在美國歷史上最為令人熟記的事件中，全世界目睹了新的「命定敗局」，在暴力和令人歎為觀止的謊言中誕生了。

現代史上不乏「命定敗局」的存在，往往是在戰後，戰敗的一方將失敗引以為傲，也是對勝利者仇視的共同基礎。世界和美國歷史一直受到三大「命定敗局」的困擾。經歷了1870~71年普法戰爭的血腥失敗，法國人表現出了為戰敗復仇的代際（intergenerational）文化需求。而後，隨著德國在一戰中的失敗，納粹藉由指責被視為政治體制血液「毒藥」的猶太人和左派人士而贏得關注。當然，還有南北戰爭後的美國南方，當時，對邦聯「命定敗局」的描述，滋生了對扭曲歷史和白人至上主義意識形態的有力醞釀。

關於「命定敗局」的敘事有時強大到足以建立或摧毀政權、形塑國家和民族認同，並在各地出現可供後人景仰的紀念碑。它們主要講述強大的建國神話，持續推動某種基於被害心態的報復性政治活動，有時還會迎來勝利的曙光。1865年軍事投降後，以實體破壞、失敗的心理創傷、對勝利者重建政策的抵制、種族暴力，以及－隨著時間的推移－精心構建的感傷主義情懷等形式出現的邦聯「命定敗局」，在美國南方社會變得根深蒂固。

具體而言，邦聯的「命定敗局」強調南方士兵展現出不屈不撓的勇氣，且並未真正失敗，而是被迫在人數和資源優勢面前屈從。據稱，南方白人女性到最後一刻都支持他們的事業，並協助保存了對於「真相」的記憶；當年被奴役的黑人據稱仍對其主人效忠；最後，邦聯從來都不是為了奴隸制而戰，而是為了「家園」、包括國家主權和各州權利而抗爭。

為了維持公共宣傳的影響力，「命定敗局」需要某種純粹敘事，明確指出反派和英雄。有時，它們成為病態靈魂的庇護所；有時，又成為有紀律的政治運動奪權手段。川普的「命定敗局」，隨著其不顧身負多重訴訟爭取第2任期而再次變得有害，它利用不滿者的情緒，使那些認為美國因為過度執迷「多樣性」的多元文化而失控的人滿血復活，尤其是關於墨西哥邊境移民相關問題。

有部分人士仍堅信2020大選存在「欺詐」行為的陰謀論，以及在美國境內大學、學校董事會、民主黨內存在著左翼陰謀的其他暗黑概念。不同於邦聯的「命定敗局」，川普版本的更類似於某種黑幫邪教，其中充斥著對個人效忠的儀式感，及其組建威權美國政府、並運用權力來實現其追隨者偏好的計畫。

川普的「命定敗局」之中也有專屬的烈士，包括數百名已被定罪並關押的叛亂者－他們在運動內部，以及被斯特凡尼克（Elise Stefanik）等共和黨政治人物稱為「人質」。最重要的是，其兜售著某種脫離事實與證據的政治及社會模式。在川普的集會上，立憲主義只為失敗者準備，歷史也只不過是一種有效的武器，美國公民權則是一種娛樂，僅適用於那些迫不及待想要放縱其對自由主義、代議制民主以及－在許多情況下－非白人美國仇恨的與會者。特朗普的失落事業因此更像一個為共和黨所用、將故事、謊言和娛樂轉化為選票的平台。因此，無論輸贏，它都將持續存在。

許多作家都在幫我們渡過這個令人焦慮的時代。在歐布萊恩（Tim O'Brien）的新小說《美國幻夢》（America Fantastica）中，一群與社會格格不入、窮困潦倒的人士展開了一系列無法無天的冒險，包括搶銀行和其他各種形式的盜竊。讀者從中窺見了一個處處謊言的社會，在一個被稱為「美國總統」的「巨獸」（monster）領導下，「謊言熱潮」席捲整個社會。

至少在邦聯的失落事業中，南方白人的確蒙受了巨大的損失：整個南方損失了30萬條人命，社會也絕大部分成了廢墟。但川普式的哀悼，卻似乎根植於由社交媒體所驅動、對於幾乎沒人經歷過的理想過往的懷念之上。運動的支持者渴望某種消失的種族秩序、渴望遠離未知但卻令人憎恨的精英，生活在某種具有安全社會身份的世界、渴望某種未被網路、疫情和經濟流離失所耗盡凝聚力的社會。他們需要自己的故事中再度出現精采篇章。

「命定敗局」可以將謊言轉變為通貨，鑄造成深刻而又持久的神話故事。川普能否在刑事指控和競選活動中獲勝，其「命定敗局」會有多強的生存能力，我們都無法預知。但我們知道的是，我們已然見證了它的形成軌跡。

（本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王能斌）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Power of Trump's Lost Caus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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