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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失序視角：海地黑幫與川普兩面鏡　皆讓上帝掩面哭泣

齊澤克（Slavoj Žižek） 2024年03月29日 07:00:00

齊澤克（Slavoj Žižek）
●歐洲高等學院哲學教授
●倫敦大學伯貝克人文學院國際主任

在海地，黑幫份子不僅可能出任政府公職，他們實際上還可能組成政府。在黑幫奪取關鍵基礎設施、總理亨利 (Ariel Henry) 辭職後，海地顯露出眾所周知、失敗國家的所有頹態。人民面臨著可悲的抉擇：要不繼續由腐敗的「民主派」精英統治，要不就被自詡為「進步派」的黑幫直接管轄。

由於法治崩潰，加勒比地區政府間組織「加勒比共同體」(CARICOM) 宣布達成協議，要成立過渡委員會，以代表海地廣泛的政治和民間社團。該委員會將行使部分通常屬於（出缺中的）總統的職權，包括任命臨時總理的權力。由此產生的政府預計最終將舉行大選，以實現徹底的政治重置。

但是這些新安排將納入哪些賢達？自從武裝份子本月稍早襲擊海地最大監獄，造成警察和監獄工作人員傷亡以及近4000名囚犯越獄以來，海地一直處於緊急狀態。曾身為警官、綽號「BBQ」的幫派老大謝里齊耶（Jimmy "Barbecue" Chérizier）坦承發動攻擊，並呼籲推翻政府。目前，幫派控制海地首都太子港80%地區，他們更佔領海地主要機場，阻止出訪肯亞、希望借調警力增援的亨利返國。

加勒比共同體協議排除任何有前科或受到制裁者加入政府，因而謝里齊耶資格不符。但人盡皆知，謝里齊耶早已懷抱政治野心，他不僅是幫派老大，也是民粹主義政客，2019年受訪時曾說：「我永遠不會屠殺和我們同個社會階層的人。」本月稍早，他還說：「我們不會向人民撒謊，說我們正在進行和平革命。沒有和平革命，我們正在國內展開血腥革命。」

謝里齊耶自比為金恩博士 (Martin Luther King, Jr.)、麥爾坎X (Malcolm X)、切格瓦拉 (Che Guevara)、卡斯楚 (Fidel Castro)，甚至是羅賓漢。但他也欽佩綽號「醫生爸爸」的海地右翼獨裁者杜華利 (François "Papa Doc" Duvalier)，後者在1957年至1971年間實行鐵腕統治（並透過惡名昭著的祕密警察「麻布袋叔叔」等武裝準軍事團體恐嚇海地社會）。

謝里齊耶在3月11日深夜發出警告，宣布黑幫聯盟「共存」(Viv Ansanm) 將不會承認加勒比共同體協議產生的任何政府，宣稱「哪些人將領導國家，應該由海地人民指定。」無獨有偶的是，海地政變領袖菲利普 (Guy Philippe) 近期返國，其顧問警告，如果下屆政府沒有菲利普的一席之地，太子港將被夷為平地。

海地的故事是一齣歷時長久的悲劇。(起於1791年的) 一場奴隸起義成功，使海地成為世界上第一個黑人共和國，但它在過去200多年來卻因此受到懲罰。海地被迫向前殖民宗主法國支付賠款，而其唯一起死回生的機會是亞里斯提 (Jean-Bertrand Aristide) 和其政黨「沖洗家庭」（Fanmi Lavalas）數十年前掌權之時；但亞里斯提被美國視為眼中釘，在2004年2月政變中被推翻。

這種現象其實比比皆是，海地只是極端的例子。厄瓜多和墨西哥的部分城市也遭暴力幫派佔領；當然還有在2021年1月6日時，美國即將卸任總統川普的一幫支持者也衝撞佔領華府國會山莊。川普現在承諾，如果他連任，首要之務就包括赦免所有參與當時攻擊而被定罪的人。

籌組1月6日暴動的最大幫派就屬「驕傲男孩」（Proud Boys）；這是完全由男性組成的新法西斯組織，公開宣揚、參與政治暴力。川普在2020年總統辯論中被問及對白人至上主義和準軍事團體有什麼呼籲時，曾臭名昭著地回答：「驕傲男孩，退後並做好準備。」後來，該組織領袖因試圖阻止憲法規定的總統權力移交，被判犯下煽動陰謀和其他針對美國的罪行。

值得注意的是，「驕傲男孩」的入會過程還包括肢體霸凌，舉例來說，如果你無法正確回答關於流行文化一些旁枝末節的問題，就會被毆打；而且成員必須「戒除色情內容」。這些儀式儘管聽來很奇怪，但其中的機制卻不陌生。正如精神分析大師榮格（Ernst Jünger）所說，這類兄弟會儀式扮演著詩歌的角色。榮格是不情不願的納粹同路人，他和驕傲男孩一樣，認可軍事鬥爭有其淨化效果：「任何權力鬥爭之前，都會經過形象和破壞傳統的驗證。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詩人，他們發動顛覆，甚至是顛覆巨人。」

失敗國家已不再局限於南方世界的幾個角落。若以權力體系出現裂痕作為衡量一個國家失敗的指標，包括醞釀中的意識形態內戰、國會陷入僵局，公共空間日益不安全等跡象，那麼我們必須坦承，法國、英國和美國顯然或多或少都算得上。挪威政治理論家埃爾斯特 (Jon Elster) 說得沒錯，他在2020年寫到：「我們可以改寫民主受到威脅這句常見格言，我們可以確定，民主就是威脅，至少就其短期的民粹主義形式而言。」最近經驗明確地透露了，如果川普贏得11月大選將發生什麼情況。

我們或許可以適切地改編一個出自東德的老笑話：上帝接見普丁、習近平和川普三人，允許他們各提出一個問題。普丁問到：「告訴我未來數十年俄羅斯會怎樣？」上帝回答：「俄羅斯將逐漸變成中國的殖民地。」普丁轉身哭了起來。同樣的，習近平詢問中國的未來，上帝回答說：「隨著中國經濟奇蹟畫下句點，你們為了生存將得走上強硬獨裁統治的回頭路，同時求助於台灣。」習近平轉身哭了起來。最後，川普問到：「我再度上台後，美國的命運將會怎樣？」這回，上帝轉身哭了起來。

（翻譯：吳巧曦，責任編輯：楊淑華）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 Haiti's Proud Boy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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