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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無知視角：自以為是的三種迷思　讓西方菁英集體挫敗

楊尼斯（Yanis Varoufakis） 2024年07月02日 07:00:00

楊尼斯（Yanis Varoufakis）
●希臘前財政部長
●歐洲現實不服從陣線（MeRA25）總書記
●雅典大學經濟學教授

擁有自信滿滿的菁英，才可能有成功的政權，今天大西洋兩岸的菁英完全稱不上滿懷自信，過去一年他們揉著眼睛，不敢相信事態竟演變至此。

在美國，讓中間派詫異的是，民眾似乎不感謝拜登總統的經濟成果，反而倒向川普。歐洲也有類似挫折感，各種形式的川普主義浪潮鋪天蓋地，犧牲的是法國總統馬克宏和德國綠黨等自由派偶像。

嚴苛制裁沒能重創俄羅斯經濟，加上中國科技公司面對嚴厲制裁時的韌性，讓歐洲各地懷疑論和極端愛國主義並起。一度把自身霸權視為理所當然的西方中間派，因為三種迷思，產生了集體挫敗感。

第一個迷思是，因為本質使然，政治上的中間派是極右派最大的敵人。第二迷思：有些代議士會對決定結果的「普通選民」夸夸其談。第三個迷思：制裁與關稅會阻礙中俄發展，因為它們依賴西方技術、資本和支付系統。

每個迷思都錯到離譜，誤導性十足，必須加以澄清，如果還不夠，那就更進一步，去理解當下。

先來說說中間派與極右派對槓這個迷思：假如勒龐和她的國民陣線（當時的名稱）並非強力挑戰者，馬克宏會從無名小卒躍居總統嗎？從各方面來看，不會。但如果不是像馬克宏這樣的人實施有利於超級富豪的政策（透過減稅和狂印鈔票），同時任由撙節政策拖累至少一半人口，那像勒龐這種人會成為有力的挑戰者嗎？同樣的，不會。

馬克宏與勒龐（很像美國的民主黨和川普）無庸置疑互看不順眼，但他們的權力是共生的。中間派針對極少數人的國家社會主義政策，以及針對多數人的撙節政策，助長了新法西斯右派的崛起，這種崛起又反過來助長中間派最強力的主張，也就是它們才是反對新法西斯主義的唯一堡壘。

接著我們要談的迷思，是不思感激的普通選民不顧後果，低估西方經濟體在疫情後的強勁反彈這點。對馬克宏政治崩潰不解、或怪罪美國民眾不懂欣賞拜登賞給他們強大經濟的人，其實活在人均統計與總體經濟數據的世界。對他們來說，GDP成長的小數點變化以及失業率下降1個百分點，影響才是重大。

1992年柯林頓的競選口號是「笨蛋，問題在經濟」，現在這句話依舊適用，但今天的問題是：誰的經濟？當你問過得不好的人為何在GDP成長時感到憤怒，他們會回答：「你們的GDP或許在成長，但我的可沒有。」你說通膨已經放緩，他們會回說：「你們的物價可能沒漲吧，但我開銷已經爆表了！」講白一點，2008年後的世界，整體經濟亮眼，多數人卻生活前景黯淡，而這完全合乎邏輯。

高估霸權對自己同胞的效果後，西方中間派菁英又高估了自己對外敵的力量，特別是對中國、俄羅斯。在這兩個案例，使用這種強大力量，效果完全適得其反。

就俄國而言，西方因為俄烏戰爭而實施的空前制裁，對俄國總統普丁來說可是天上掉下的禮物。他最大的弱點向來是對俄國寡頭們權威有限，這些寡頭搜刮來的戰利品大部分放在西方世界，藉此避險，如今制裁讓普丁有機會強迫他們在俄國和西方之間選擇，還把最後通牒裹上糖衣，跟他們說，他們可以接掌西方企業棄守的賺錢業務（例如麥當勞或宜家家居）。

此外，俄國戰時經濟與西方供應鏈脫鉤，反而開啟大規模的再工業化，進口中間品的嚴重流失與其伴隨的價格飆漲，也因此獲得超額彌補。

中國的韌性更令華府決策者失望，比方說，華為開發出優秀的軟體，從更小的晶片中榨出更多的運算力，而它與其他中國晶片廠也在硬體方面急起直追。同時低成本、更先進的電動車與綠能設備大量出現，也殺得歐美當局措手不及。

華府決策者原本以為，拜登《晶片和科學法案》禁止任何人（不僅美國人）向中國公司出售先進半導體，會給中國大型科技企業致命一擊，幫助美國贏得第二次冷戰。

最打擊西方菁英信心的時間點，或許發生在制裁實施後。制裁後，他們難以說服民眾相信回流正在發生，製造業正在回歸。直到那時他們才意識到，30年來，不論對製造業還是國家辦事能力都欠缺投資，讓西方軟弱無能。無論我們放眼何處，英美還是歐盟，都會發現有些國家不再擁有他們一度擁有的開天闢地的專業知識，例如英國的鐵路、美國的核潛艦計劃，以及綠色能源、公共衛生等等。

因此，中國和俄羅斯的發展與預期完全相反，為西方決策者帶來了沉重壓力。數十年來，他們被企業遊說者與盟友智庫誘導，削弱了國家行事的能力，現在痛苦地了解到這點，能否說服他們揚棄長年蒙蔽他們的三個迷思，還有待觀察。

（翻譯：鄭可妮，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Three Myths Haunting the West》，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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