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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經濟視角：溫和派的新總統　如何讓伊朗擺脫西方桎梏

伊斯法罕尼（Djavad Salehi-Isfahani） 2024年07月27日 07:00:00

伊斯法罕尼（Djavad Salehi-Isfahani）
●維吉尼亞理工學院經濟學教授
●哈佛大學甘迺迪政府學院中東項目學者
●開羅經濟研究論壇研究員

伊朗因為總統萊希（Ebrahim Raisi）意外身亡而倉促舉行大選，可能重新激發了該國的改革運動。那些因為感到幻滅，在2021年6月的總統選舉和5月國會選舉中放棄投票的選民，紛紛支持改革派候選人裴澤斯基安（Masoud Pezeshkian）──這位69歲的心臟外科醫生，承諾改善民生並且緩解社會緊張局勢。他的這些承諾，加上不拘小節的衣著與言談風格，使其以10%的優勢擊敗了極端保守派對手賈立里（Saeed Jalili）。

然而獲得改革派的支持，並不一定意味著裴澤斯基安就屬於改革派陣營。他本人拒絕被貼上這個標籤，也拒絕被視為溫和派總統羅哈尼（Hassan Rouhani）2013-2021年任期的延續。在某些方面，裴澤斯基安與羅哈尼較為相似，兩人都認為與西方建立更好的關係，並結束制裁是伊朗的緊迫戰略事項，但他在其他重要事項上的政策可能與羅哈尼有所不同。

舉例來說，裴澤斯基安強調經濟公正的重要性，相較於更願意相信市場的羅哈尼，他與前總統哈塔米（Mohammad Khatami）更為相近。裴澤斯基安曾參與伊朗創新農村醫療服務體系的建構，而且仍相信應由政府提供醫療和教育服務──該國相關服務目前由私部門提供的比例正不斷升高，且有不均的現象存在。

羅哈尼的核心支持者主要嚮往西方的世俗中產階級，而裴澤斯基安則吸引了那些通常不會試圖暴力推翻伊斯蘭共和國的虔誠家庭。這或許解釋了他為何會被允許參選，也意味著未來四年將與所謂的「羅哈尼第三任期」截然不同。

新總統繼承了一系列因美國在過去十年，對伊朗施加嚴厲制裁和地區緊張局勢加劇下積累的經濟問題。該國的投資水準已經降至相當國內生產毛額（GDP）約11%的歷史低點；曾經引以為傲的電力和天然氣輸送網路逐漸老化，導致停電頻率增加；因乾旱導致農民向城市遷移，則加劇了水資源和其他公共服務的壓力。

萊希的「革命」政府（此標籤是由那些試圖重拾伊斯蘭革命最初價值觀的強硬派賦予的）低迷的經濟表現，或許讓一些有權勢的保守派人物相信值得冒險去讓一位改革派領導人與西方談判達成一項新協議。為了實現解除制裁的目標，裴澤斯基安招募多位羅哈尼的前顧問，比如曾與中國、法國、俄羅斯、英國，美國以及歐盟，於2015年進行核協議談判、能力獲肯定的外交官查瑞夫（Javad Zarif）。儘管他表示不會在新內閣中任職，但查瑞夫依然熱情為裴澤斯基安助選。

但問題不那麼關乎意識形態，而是應該務實認知伊朗的主要經濟問題大多源自制裁。正如我在《制裁如何起作用》（How Sanctions Work）一書中所指出的，伊朗經濟曾一度出現強勁成長，但在美國及其盟友於2011年加緊制裁，迫使德黑蘭削減核野心並進行談判之後就熄了火。

這些措施嚴重限制了伊朗的石油出口，及其進入全球銀行和金融市場的渠道，也引發大量的其他問題。比如年度通膨率這個在幾十年間，一直徘徊在20%-40%之間的指標，於2012年和2018年兩次出現飆升—後面那次是在川普政府終止核協議之後。由於伊朗貨幣貶值抬升當地物價，且造成政府預算出現巨大缺口，中央銀行只能以印鈔作為應對。

儘管進一步加劇通膨，但政策制定者幾乎別無選擇，因為通常的融資來源（如海外借貸）已經不再可用或有效。裴澤斯基安也將面臨同樣的限制。發行國內債券需要政府支付每年超過30%的利率，這只會引發更大的赤字。同樣，在一個慣於透過石油獲取收入的經濟體，提高稅收既在經濟上難以實現，在政治上也相當棘手，且削減社會支出和信貸來對抗通膨，則會導致更高的貧困和失業率。

另一種可能性是提高能源價格。近年極低的汽油和天然氣價格，使伊朗國內的能源消費超過全球平均水準。儘管收入陷入停滯，但汽油需求在過去十年間持續上升。伊朗目前以約每公升0.75美元的價格進口汽油，再以每公升0.03美元的價格出售給消費者。雖然將價格提高到全球水準可以彌補預算缺口，這也會引發通膨，因此這種政治上不明智的做法，不太可能在新政府剛剛上台時實施。

唯一剩下的選項是藉由出口更多的石油來增加收入，而這就需要與美國達成協議。對於美國政府而言，減少對伊朗石油的制裁，不僅可以減少印鈔的需求，也可以緩解明年川普可能重掌白宮，並加強對伊朗「最大施壓」行動所引發的潛在外匯衝擊。

放寬伊朗進入全球金融系統的限制也同樣重要。過去10年的貨幣貶值，使伊朗的薪資水準相對其他外幣下降了三分之二。然而伊朗工人無法從這種新的競爭力來源中受益，因為銀行制裁阻礙了伊朗對大多數外國市場的出口。

無論今年11月誰贏得美國總統選舉，對伊朗的新任溫和派總統來說選項都是顯而易見的。隨著加薩殘酷戰爭的無盡持續，以及真主黨和以色列在黎巴嫩邊境交火，地區局勢變得極為動盪。鑒於破壞性的區域戰爭並不符合伊朗利益，裴澤斯基安的當選可被視為伊朗領導層有意減少緊張局勢的信號。這意味著美國得到了一個新的機會，要不然就是重啟被川普廢棄的核子協議，或者商定一項新協議。

（本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王能斌）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Iran’s Economy Needs a New Deal with the West》，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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