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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民主視角：當總統凌駕法律之上　連國王都沒這種權力

平克斯（Steve Pincus）    2024年07月29日 07:00:00

平克斯（Steve Pincus）
 ●芝加哥大學歷史系教授

 

在「川普訴美國」一案，最高法院大法官索托馬約（Sonia Sotomayor）在其異議書中宣稱，多數大法官的裁定顯示，「總統自此是凌駕法律之上的國王」。在這一點上，她倒是錯了：因為多數大法官的意見賦予美國總統的權力，遠超過美國獨立革命時期英國國王享有的權力。

 

1776年7月9日，當華盛頓向他的部隊宣讀《獨立宣言》時，他宣稱該文件承諾 「保障我們享有英國憲法所保障的自由和特權」。他這樣做時，只確認了1688-1689年光榮革命建立的原則，當時英國人透過革命限制了國王的權力。英國光榮革命創造了依法統治的國王，而《獨立宣言》中所保障的自由和特權是基於這些在英國革命中確立的法律和原則。

 

華盛頓知道他在說什麼。英國國王詹姆士二世（在位期間1685-1689 年）任命英格蘭最高法院（包括國王法院）的法官之前，採用一種新穎的做法，會先對人選進行意識形態測試。詹姆士二世一反幾世紀以來的傳統，把自己的人馬塞進法院，這些人私下承諾會在庭上做出符合詹姆士二世自認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判決。

 

1686年4月，詹姆士二世的立場受到了考驗，當時馬車夫高登（ Arthur Godden）受到慫恿，對他的雇主海爾斯（Edward Hales）提起訴訟，指控他違反既定法律接受了皇家委任。詹姆士二世主張，只要符合王室的意志，他就有權不受法律的約束。當時的人都明白，這起廣為人知且被密切關注的官司將考驗 「至高無上的是國王的特權，還是臣民迄今為止虛有其表的自由權。」

 

1686年6月，12位精心挑選的法官中有11位做出了有利於國王的判決。首席大法官傑佛瑞（George Jeffreys）呼應國王的律師鮑伊斯（Thomas Powys）爵士的觀點，後者辯稱如果國王沒有凌駕於法律之上的迴旋空間，「政府的維護與運作 」可能會陷入危險。國王法院主張國王擁有廣泛且幾乎無限制的王室特權，否則國王無法執政。密切觀察此案的法國大使得出結論：「英格蘭國王獲得的特權完全推翻了法律。」

 

「高登訴海爾斯」官司賦予英國國王幾乎不受約束的權力， 但僅維持很短的時間。1688年11月，英國人民在荷蘭人的幫助下起義反對詹姆士二世；1689年1月28，臨時議會（Convention Parliament）宣布詹姆士二世違反英國的 「基本法 」並試圖 「顛覆憲法」，因而 「退位」。

 

英國人決定，當國王把自己凌駕於法律之上，憑自己的權位行事時，他就無權再擔任國王。但是下議院對僅是退位並不滿意。特雷登漢爵士（Sir Joseph Tredenham）和其他下議院諸多議員一樣，譴責 「海爾斯爵士案」的判決 「扯掉了法律的根」，導致 「法律失去效力」。這項判決 「受到所有人合理地譴責」，而法官本身也應該 「受到懲罰」。

 

儘管霍華德爵士（Sir Robert Howard）本身是長期的保皇人士，但是他認為即使國王退位也不夠。他宣稱，所有 「建議做出這判決的顧問和推手 」都需要被追究刑事責任。最後，由於許多法官已經去世，下議院決定刪除 「高登訴海爾斯案」的官方記錄，避免它成為先例。

 

國王的律師鮑伊斯和傑佛瑞（兩人在1689年4月因憤怒暴民攻擊而受傷死亡）所提出的理由與美國首席大法官羅伯茲（John Roberts） 在「川普訴美國」 一案中提出的論點極為相似。與鮑伊斯和傑佛瑞一樣，羅伯茲擔心，將總統置於法律之下，讓他面對「潛在刑事責任以及隨刑事訴訟而來的不尋常的公眾譴責」，會讓總統無法自由做事。他說，這會 「扭曲總統的決策過程」，也許會讓總統無法正常治理國家。

 

1689年，英國人民徹底拒絕了這個理由，並堅稱他們的國王此後將受到法律約束。他們還開創先例，罷黜了詹姆士二世。最高法院對川普的裁決不僅威脅200多年的美國法學傳統，還推翻了400年前的英美法學傳統。以羅伯茲為首的多數大法官並沒有賦予總統像英國國王那樣的權力，而是賦予總統一種讓英國國王只能垂涎的權力。

 

 

（翻譯：張瑩，責任編輯：楊淑華）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King of the American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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