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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法西斯視角：伊朗新革命浪潮　為國際左派提供絕佳機會

楊尼斯（Yanis Varoufakis） 2022年11月15日 07:00:00

楊尼斯（Yanis Varoufakis）
●希臘前財政部長
●歐洲現實不服從陣線（MeRA25）總書記
●雅典大學經濟學教授

面對隨機、無端的欺凌並不容易，但隨機、無端的讚揚恐怕更讓人難以接受。

1名支持納粹的雅典運將最近告訴我：「我是 (極右翼) 金色黎明黨的選民，但我認為你很棒。」我還寧願他一拳打在我肚子上。

另一天，當我讀到匈牙利極右翼總理奧班 (Viktor Orbán) 對烏克蘭的和平提議時，我的心情也一樣沉重，因為這些提議與我自普丁入侵烏克蘭以來所提出的看法並無太大不同。雖然奧班沒有像金色黎明黨選民一樣親自讚揚我，但帶給我的反感卻無二異。

多年來，當那些與我對事態分析至少有部分雷同的人，突然透露自己是法西斯反猶太主義者、食古不化的史達林主義者、瘋狂的自由主義者或像是近期的川普主義者時，都讓我如鯁在喉。揭露銀行家詭計的優秀論述被貶低為對猶太人的卑鄙攻擊。對初期金融化資本主義「鍍金時代」 (Gilded Age) 的批評，變成對史達林的頌讚。針對央銀在資金應用上反覆無常傾向的取證分析，加上對不切實際的加密貨幣之批評，引人聯想到自由派對「非政治貨幣」的危險看法。最後但同樣重要的是，完全合理地指責「自由」帝國主義或自由建制派蔑視藍領工人，變成呼籲修建邊界圍牆、追捕有色人種或入侵國會。

愛森斯坦（Sergei Eisenstein）1925年電影《戰艦波坦金號》(Battleship Potemkin) 中出色地描寫到，我們有神聖義務，必須將已從人道主義轉向厭惡人類的激進同伴指認出來。愛森斯坦電影中描述，在反對沙皇軍隊暴行的激烈示威中，1名煽動者突然試圖將示威者的憤怒砲口轉向猶太人，結果被其他示威者噓下台。如果事情真的那麼容易就好了！

在2011年，我親眼目睹這有多困難。在雅典舉行的大規模示威中，成千上萬希臘人連續72晚聚集在憲法廣場，抗議現在已臭名昭著的「三頭馬車」（歐盟執委會、歐洲央行和國際貨幣基金）刻意使希臘陷入貧困時，就有法西斯份子潛伏在我們中間。就像愛森斯坦電影中的角色一樣，他們用海報煽動群眾，呼籲絞死所有國會議員，誣衊德國總理梅克爾 (Angela Merkel) 是納粹，諷刺的是，他們還暗喻梅克爾的希臘盟友是反猶太主義者。

雖然我們左翼群眾學會與他們保持距離，只聚集在憲法廣場的下半部，但令我遺憾的是，我們沒有像愛森斯坦電影中的示威者那般果斷地對付法西斯主義者。更糟糕的是，左派國際主義者在過去數十年來連續受挫，已經誘導許多人接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可怕邏輯。

1981年，我在倫敦參加一場反對海珊 (Saddam Hussein) 的小型示威活動，當時海珊是西方寵兒，其政權才剛代表西方入侵伊朗。在被警察粗暴、短暫拘留後，左翼朋友斥責我好傻好天真，沒有認清我們對巴勒斯坦志業的責任義務就在於支持該地區唯一願意對抗以色列的政權。

大約22年後，在參與反對美國主領聯軍入侵伊拉克的示威活動之後，另一批左翼分子又指責我反對入侵。既要譴責生性兇殘的海珊，又要譴責為驅逐海珊而起的災難性入侵行動，這種可能性不被接受。

南斯拉夫解體也造成同樣令人不適的情境。1999年，在科索沃戰爭期間，左派分裂為兩個陣營，都令我生厭。有些人落入圈套、支持米洛賽維奇 (Slobodan Milošević) 殘暴政權，認為這是對抗美國帝國主義和德國在巴爾幹地區經濟擴張的最後防線；其他人則將北約轟炸描述為在巴爾幹地區引入民主所必需的自由干預。對於我們這些同樣激烈反對米洛賽維奇的法西斯主義和北約對塞族平民非法轟炸的人來說，那是一段孤獨的日子。

也許最受孤立的時刻是在2001年，在雅典大學教職員委員會會議上，當時主席提出，希臘總統要求我們授予普丁名譽博士學位，以換取莫斯科國立大學授予希臘總統類似的榮譽學位。我是少數反對者之一，理由是普丁手染逾20萬車臣人的鮮血，他為了加強鞏固權力，在殘酷戰爭中無情地轟炸車臣。

學識淵博的左傾同僚後來斥責我沒有認清現實，為了遏制美國在東歐擴張權力，支持俄羅斯專制「偽沙皇」普丁只是微不足道的代價。如今由於我不相信一場永無休止的戰爭可以替莫斯科帶來民主政權，部分東歐同志把我形容成為匪宣傳、普丁的「有用的白痴」(useful idiot)。

多年來，令我感到絕望的是，國際左派一次又一次迷失方向，無可救藥。現在不一樣了，伊朗新革命浪潮為國際左派提供一個絕佳機會。

伊朗各地起身抗議的婦女、學生和工人堅定不移：他們既不會屈服於隱身在當局偽反帝國主義背後的法西斯主義，也不會讓自己的國家屈服於美國霸權，或讓經濟屈服於金融化資本。

他們從痛苦經驗中學到教訓，拒絕誤導性的二元對立（新自由主義—國家主義、帝國主義—專制主義、父權體制—消費主義）。我希望也相信他們可以教導我們如何起而仿效，這也是我們必須支持他們奮戰的另一個原因。

（翻譯：吳巧曦，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Where in the World Can the Left Find Its Way? 》，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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