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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依存度視角：全球化尚未結束　只是它不再是我們想要的那種

奈伊（Joseph S. Nye） 2023年04月07日 07:00:00

奈伊（Joseph S. Nye）
●美國哈佛大學教授
●哈佛甘迺迪政府學院前院長
●美國國防部前助理部長

去年年底，台灣主要半導體製造商的傳奇創始人張忠謀宣稱「全球化幾近死亡」，其他評論員也紛紛附和，在這個因新冠疫情、美中競爭加劇，造成供應鏈中斷的世界中，許多公司已開始將商品採購「在地化」和「近岸化」，但就此認為全球化已經結束是錯誤的，以往的許多歷史說明了原因。

全球化是指洲際之間的相互依存度增加，它本身無所謂好壞，也有很多面向，當然也不是什麼新事物。自從人類祖先在100萬多年前離開非洲之後，氣候變遷與移民就一直促使人類散布各地，許多其他物種亦然。

這些過程總是會引起生物相互作用和相互依賴。源於亞洲的黑死病在1346 年至1352年間殺死歐洲三分之一的人口；當歐洲人在15和16世紀前往西半球時，他們攜帶的病原體造成當地原住民大量死亡。軍事全球化至少可追溯到薛西斯時代，然後是亞歷山大大帝，他們的帝國橫跨三大洲。當然，還有19世紀號稱「日不落國」的大英帝國。偉大的宗教也透過這一切傳播到多個大陸，這是一種社會文化全球化的形式。

而最近的焦點則集中在經濟全球化，亦即貨物、服務、資本、技術和資訊的洲際流動。這個過程同樣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技術變革大幅降低了與距離相關的成本，使今天的經濟全球化「更加深入和迅速」。絲綢之路在中世紀連接著亞歐大陸，但它遠不如現代浩浩蕩蕩的貨櫃船隊，更不用說瞬間連接各大洲的網路通訊了。

在20 世紀，全球化主要被視為一種經濟現象，接著又成為政治流行語。當抗議亞洲勞動條件的示威者，在瑞士達沃斯打破麥當勞的窗戶時，這就是政治全球化現象。

當前的全球化明顯與 19 世紀不同。在19世紀，歐洲帝國主義提供全球化的大部分制度結構，而當時高昂的成本意味著直接參與其中的人更少。西方企業從17世紀開始在世界各地擴張，19世紀末，全球的外國直接投資（FDI）存量相當於全球產出的10% 左右，到了2010年，全球 FDI存量約占全球 GDP 的 30%。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全球的相互依存度雖然高，但經濟全球化的好處並未平均分享，且經濟依存度並未能阻止主要交易夥伴大打出手（這也是當時人們稱之為「大戰」的原因）。經過四年的毀滅性暴力和破壞之後，全球經濟相互依存度急劇下降，世界貿易和投資直到1960年代才恢復到1914年的水準。

同樣的情況會重演嗎？如果美國和俄羅斯或中國陷入一場大戰，答案是肯定的，但如果排除這種意外情況，就不太可能重蹈覆轍。所有關於經濟「脫鉤」的討論，迄今為止都是有選擇性的，而且不完整。 2020 年新冠疫情造成經濟低迷，之後全球貿易強勁復甦，只是不同領域恢復的狀況各不相同。

隨著美國對中國增設貿易壁壘之後，美國進口的中國貨只比新冠疫情爆發前增加 6%，而從加拿大和墨西哥進口的商品則激增 30% 以上。因此就美國而言，區域性的復甦乎比全球性復甦更為強勁，但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 2018 年到 2022 年期間，中國占美國進口的比率從21%下降到17%，但美國進口越南、孟加拉和泰國的商品則攀升了80% 以上，這顯然表明全球化未死。

值得一提的是，美國的新亞洲貿易實際上是由中國貿易居中促成。比起冷戰期間的蘇聯，美國及其盟友與中國經濟的關係更為緊密。西方國家為降低安全風險，可以藉由將華為等中國公司排除在5G電信網路之外，而無需承擔破壞全球供應鏈的過高成本。

再者，即使地緣政治競爭阻礙經濟全球化，世界仍將透過生態全球化而保持高度相互依存，流行病和氣候變遷遵循生物學和物理學的規律，而非政治法則，沒有哪個國家可以獨立解決這些問題。中國排放的溫室氣體可能導致海平面上升或歐美天氣異常，反之亦然。

這些成本可能非常昂。科學家估計，源自武漢的新冠疫情給中國和美國都造成了100萬以上的超額死亡，部分原因就在於兩國未能在因應對策上共同合作。想要成功應對氣候變遷或未來的流行病，必需承認全球相互依存，即便人們不喜歡它。

全球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科技變革所推動，這點不會改變。全球化還沒有結束，只是它可能不再是我們想要的那種。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Is Globalization Over?》，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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