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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創新視角：政府應成價值創造者　而非經濟盲目的成長

馬祖卡托（Mariana Mazzucato） 2023年09月10日 07:00:00

馬祖卡托（Mariana Mazzucato）
●倫敦大學學院創新與公共用途研究所創始主任
●世界衛生組織全民健康經濟委員會主席

從高階政策辯論與政治宣言到日常新聞報導，到處都瀰漫著對經濟成長的焦慮。在德國，政府最新預算確認，優先要務之一是提振成長。在印度，國家領導人熱切要恢復該國身為世界成長最快經濟體的地位。在通縮展望隱約若現的中國，政府無疑擔憂今年能否達成5%的成長目標。

在英國，在野黨工黨的黨魁史塔默（Keir Starmer）已信誓旦旦表示，若是掌權，必將達成七大工業國（G7）中最高的持續性成長，執政的保守黨人士也發表類似的宏願（令人回想起前首相特拉斯如今變成笑柄的口號：「成長、成長、成長」）。

但把成長置於經濟決策中心是錯的。成長固然重要，但理論上並不是前後一貫的目標或使命。不論是國內生產毛額（GDP）成長率、整體產出或諸如此類，政府在對某個特定目標許下承諾之前，都應該把焦點擺在經濟的「走向」。畢竟，假如達成高成長的必要條件是惡劣的工作情況，或擴大化石燃料工業，那高成長又有何益處？

況且，政府催動成長最成功的時候，向來是他們在尋求達成其他目標之時，而不是把成長本身當成目的。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NASA）載人登陸月球（並把他安全載回）的任務，促成航太、材料、電子、營養和軟體領域的創新，後來大幅增添了經濟和商業上的價值。但NASA當初並不是為了那個理由而著手開創那些技術；倘若出任務只是為了提高產出，也許那些技術根本就不會研發出來。

同理，網際網路之所以誕生，是出自於讓衛星彼此溝通的必要性。多虧網際網路的使用普及化，過去十年來數位GDP的成長率比實體GDP快兩倍半，如今數位經濟正朝預計2025年之前規模可達20.8兆美元的方向前進。再一次，這類成長數據，是積極把握數位化帶來的機會所產生的結果；成長本身並不是目的。

政府應該做的事，不是聚焦於加快數位GDP的成長，而是應該把目標擺在弭平數位落差，並確定目前和未來的成長不是建立在大型科技公司（Big Tech）濫用市場力量的基礎之上。基於人工智慧（AI）進步一日千里，我們迫切需要政府依據大眾的利益，來形塑下一波科技革命。

廣泛而論，朝更有包容性的方向推動成長，意味著偏離經濟活動的金融化、重新致力於投資實體經濟。按目前的情況，太多的非金融公司（包括製造業者在內）在買回股票和配發股息上的支出，超過在人力資本、設備以及研發上的投資。這些活動固然短期內可能提振公司的股價，但卻降低了可用來再投資勞工的資源，進一步擴大了掌控資本者與缺乏資本者之間的差距。

金融化多半涉及價值搾取以及短期獲利最大化，而不是為了社會整體利益著想而創造價值。要達成有包容性的成長，我們必須認清勞工是真正的價值創造者，他們的利益理應在有關收入與財富分配的討論中被充分凸顯。

從這個角度來看，英國工黨在勞工權益方面採取的新立場，就不免令人憂心。為了討好企業領導人並駁斥所謂工黨「反商」的指控，工黨軟化了原先宣稱要加強保護零工經濟工作者的承諾。然而，投資驅動的成長與勞工的權益，這兩者不應被視為互相競爭的優先考量。在爭取企業支持與信守對勞工承諾之間取得平衡，不僅攸關能否達成包容性的成長，也已證明能提升長期的生產力與成長。

經濟不會自然而然朝著對社會有益的方向成長。誠如我十年前所言，國家必須扮演某種重要的創業角色。繼世界各國近來努力振興疫後經濟之後，情勢很清楚，我們仍需要新的思維，思考如何達成不僅是「高桿」的成長，也必須是綠色和包容的成長。

政府必須擬出經濟政策藍圖，訂定明確的目標，依據哪些事情對人民和地球最重要而定。政府對企業提供的支持應當附帶條件，要求新投資必須「建設更好未來」（build forward better），促成更綠色、更包容的實體經濟。參照美國的「晶片與科學法」，就以提振國內半導體產業為目標，該法禁止把補助款用於股票回購。可輕易想見另立附加條款，要求將來的獲利必須再投資於勞工訓練上。

但要協助把成長導入正確方向，政府也必須做目標導向的投資，以強化自己的能力、工具和機構。核心能力的外包，已削弱政府因應需求時時在變的能力，久而久之終究會降低創造目標性成長和公共價值的潛力。更糟的是，隨著公部門的能力和專業技能空洞化，會變得愈來愈受制於既得利益者的挾持。

唯有具備適當的能力，政府才能成功動員資源，並與有意願的企業協調努力邁向共同的目標。一套以任務為導向的產業策略，需要公部門與私部門攜手合作。如果執行得法，這種做法可把長期公共利益與利害關係人價值最大化：創新驅動的成長，變成包容性成長的同義詞。

應當問的問題，不是我們可能達成多高的成長，而是哪一種成長。要達成更大的經濟產出且兼具包容性與永續性，政府必須發揮潛能，成為價值創造者，以及形塑經濟的強大力量。把公家機構重新導向宏偉的任務，而不是執著於狹隘的成長目標，將容許我們因應21世紀最重大的挑戰，並確保經濟成長的方向正確。

（翻譯：余雅薇，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Rethinking Growth and Revisiting the Entrepreneurial Stat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G7 晶片法案 NASA AI 英國工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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