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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黑暗視角：普丁成歐洲最糟的野蠻人　像歐威爾方程式般荒謬

赫魯雪娃（Nina L. Khrushcheva） 2023年11月01日 07:00:00

赫魯雪娃（Nina L. Khrushcheva）
●紐約新學院國際事務教授
●前蘇聯領導人赫魯雪夫曾孫女
●與Jeffrey Tayler合著《In Putin's Footsteps》等書

克里姆林宮很少讓我感到驚訝。1970年代，當我讀到喬治·歐威爾（George Orwell）的《1984》時，10歲的我立即認出了我們的蘇維埃生活。在那時，每個人都習慣了國家堅持認為一切都變得「更好、更快樂」，一如史達林在1935年聲稱的那樣，但彼時的人們瀕臨餓死、因虛構的罪行而入獄。

1970年代晚期，布里茲涅夫吹捧蘇聯的「發達社會主義」模式之際，大約有30萬蘇聯公民叛逃到西方。然而儘管這個數字在當時看起來很大，與今天相比仍然相形見絀。2022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引發的大規模人口外流，令人聯想起1917年布爾什維克革命。從1917年到1922年，多達300萬貴族、地主、醫生、工程師、牧師和其他專業人士逃離新的無產階級專政。

今天，即使是最保守的估計也顯示，光是2022年就有大約80萬人——IT 專家、記者、作家、科學家、演員、導演、知識份子——離開俄羅斯。和過去一樣，這些專業人士可以看到不祥之兆，他們離開是為了逃避普丁日益壓迫性的安全機構。俄羅斯一直傾向於專制主義，而其強制和刑罰手段很少像現在這樣擁有如此大的權力。

當然，普丁的專制權力來自俄羅斯人自己。蘇聯解體後，快速、深刻的經濟變革和消費主義個人主義的新文化，令深受衝擊的俄羅斯人開始懷念「強大」的國家。以往超級大國地位、太空的歷史性突破和戰場上的偉大勝利早已不復存在，用他們的新自由換取重新獲得帝國榮耀的承諾，似乎是一筆不錯的交易。

結果他們被騙了，今天生活在俄羅斯的民眾，每天早上醒來都會看到《1984》的新篇章。他們告訴自己，「這一定是一場噩夢」，然而這一切都太真實了。

想想莫斯科當局最近對奧羅夫（Oleg Orlov）的指控，這位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人權組織「紀念」（Memorial）共同主席，被控的罪名是「詆毀俄羅斯武裝部隊」。在10月11日庭審時，檢察官對奧羅夫堅持自己的信念感到震驚，指責被告「具有強烈的正義感強，完全缺乏自我保護本能」。檢察官還訴諸「懲罰性精神病學」，要求奧羅夫接受1970年代那種評估。檢方認為，長期的倡議生涯（包括抗議1979年蘇聯入侵阿富汗）一定使他精神「不健全」。

這個離奇的插曲對我來說是一個關鍵時刻。目睹如此厚顏無恥的善惡顛倒，使我的絕望變成了恐怖。理性、邏輯和人性被系統地從俄羅斯生活中抽離，把我們拖回了史達林和他的古拉格時代。在史達林之後，國家唯一一次如此公開地進行這種暴力鎮壓是在安德洛波夫領導時，他在1970年代領導國家安全委員會（KGB），然後在1982年成為共產黨總書記。

普丁視安德洛波夫為英雄，恢復了安德洛波夫時代對文化機構的「紀律檢查」。我的一位朋友在聖彼得堡的俄羅斯博物館工作，最近因為沒在早上9點之前出現在辦公室而被罰款，儘管她有工作相關的理由，儘管該機構從未維持朝九晚五的工作時間。

這種壓制起初總是個案和局部的。2020年，人權組織「紀念」的成員德米特里耶夫（Yuri Dmitriev）因兜售兒童色情製品的不實指控，被判處15年監禁，即使他早在2018年就被無罪釋放。他真正的「罪行」不是什麼秘密：作為該人權組織在卡瑞利亞（俄羅斯西北部）的地區分會負責人，他發現了史達林的「殺戮場」，即1938年大屠殺的萬人塜。這很重要，因為安德洛波夫在1940年成為卡瑞利亞的年輕共產黨官員，因此可能涉及掩蓋真相，但當局絕不允許進行一項可能玷污普丁英雄遺產的調查。

正是這個看似隨機的案件，為克里姆林宮於2021年12月31日關閉「紀念」組織鋪路，普丁當年向俄羅斯公民社會發出的新年賀詞，意思很明確：你完蛋了。不到兩個月後，他便下令入侵烏克蘭。

正如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白俄羅斯作家亞歷塞維奇（Svetlana Alexievich）最近向我指出的那樣，戰爭、奧羅夫審判和其他此類事件，證實歐威爾所言非虛。多年來，普丁一直抨擊西方價值觀和歐洲「文明」，強調俄羅斯的「自給自足和獨特性」，它「不僅僅是一個國家，而是由於有豐富的傳統......眾多的文化和信仰，它是一個獨特的文明。」現在，這個文明已經超越了言辭，拒絕了所有文明行為的文化規範。亞歷塞維奇指出，普丁贏得了「荒謬一等獎」，他「想成為歐洲大陸上最糟糕的野蠻人」。

如果計畫有一個接近的當代類比，那就是塔利班，它也拒絕現代性，支持神性。今天的克里姆林宮甚至提倡絕對的宗教信仰。魯布烈夫（Andrei Rublev）於1425年創作的《三位一體》被公認為藝術品，應該在莫斯科的特列季亞科夫畫廊得到特別保護。然而，普丁將其捐給了東正教，也許是希望上帝會幫助在烏克蘭的俄羅斯軍隊。現在，一個本應提升你靈魂的傑作，被兩名手持AK-47的假人士兵守衛著。

普丁取悅教會的渴望表明，他幻想自己是俄羅斯民族精神的化身，正如他在回應美國總統拜登的批評時所說，「這與我個人無關」，這關乎國家的利益，不可能壓制俄羅斯的利益。

「這些是黑暗力量」，奧羅夫警告說，我們正在與那些想要「為蘇維埃帝國垮台」報仇的人打交道，他們想要建立的帝國將包括安德洛波夫式的控制俄羅斯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及更宏偉的受膏者。就像歐威爾方程「2+2=5」一樣，這是一個你必須瘋了——或者被殘酷地強迫——才能相信的故事。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楊淑華）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Russian Life Imitates Dystopian Art》，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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