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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講堂】沒有美國　自由國際秩序還能生存嗎？

彭定康（Chris Patten） 2025年02月12日 07:00:00

川普宣誓要「讓美國再次偉大」，但現實是美國從未停止過偉大。

～牛津大學校長　彭定康（Chris Patten）

美國前總統拜登（Joe Biden）在其任期的最後幾個月裡曾多次警告說，全世界自由民主國家以及自20世紀40年代以來一直支撐著全球安全、貿易和國際合作的美國領導的框架，正面臨著日益嚴重的威脅。川普（Donald Trump）在第二任總統任期的前兩周所採取的行動，特別是他決定（現已暫停30天）對加拿大和墨西哥等美國盟國徵收新的高關稅，顯示拜登的警告並非毫無根據。

第二次世界大戰奪走了至少6000萬人的生命，使許多國家成為一片廢墟。作為打敗軸心國的西方推動力量，美國自然成為戰後重建的先鋒。

最值得一提的是，美國不僅制定了新世界秩序的規則，也同意遵守這些規則。在美國的領導下，聯合國及其相關機構、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歐洲煤鋼共同體（歐盟的前身）等機構相繼成立，為數十年的全球穩定與合作奠定了基礎。

美國也是戰後《關稅暨貿易總協定》（General Agreement on Tariffs and Trade）及其後繼組織世界貿易組織（ World Trade Organization）的創始成員之一。這兩個組織都是為了解決美國1930年《斯姆特-霍利關稅法案》（US Smoot-Hawley Tariff Act）所造成的經濟損害而成立。這部法律引發了全球貿易戰，加劇了大蕭條並助長了法西斯主義的崛起。

當然，戰後的穩定性被越戰等時不時爆發的冷戰時期衝突所破壞。但最終，美國和西歐取得了勝利，導致蘇聯解體及其對中歐和東歐的鐵腕統治的崩潰。在某些方面，這段相對和平的時期類似於象徵拿破崙戰爭結束的1814-1815年維也納會議之後數十年的穩定時期。

在過去幾年裡，戰後秩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成為自身成功的受害者。1976 年，毛澤東逝世後，中國重新加入世界經濟，並利用美國和歐洲推動的貿易自由化蓬勃發展。諷刺的是，中國的崛起正是得益於它現在所抨擊的以美國為首的體系。誰能想像一個由中國主導的秩序會允許對手崛起到近乎平等的地位？

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中國的GDP大約每十年成長一倍。有一段時間，快速的經濟成長似乎帶來了政治自由化。但事實證明，中國共產黨不願實施有意義的改革，也或許是不能。為了維持對權力的控制，尤其是對經濟的控制，習近平主席領導下的中國共產黨重拾威權主義，現在有了高科技元素加持。中國也開始在地緣政治上大展拳腳，積極在海上擴張和頻繁威脅入侵台灣，破壞亞太地區的穩定。

同時，在1990年代的後蘇聯時期經濟和政治動盪之後，俄羅斯在普丁（Vladimir Putin）總統的領導下，在復仇民族主義的驅使下，轉變為一個警察國家。它無視國際法，2008年入侵喬治亞，2014年奪取克里米亞，2022 年全面入侵烏克蘭。

如今，俄羅斯不僅對其近鄰構成威脅，也對西歐構成威脅，因為西歐在數十年的相對和平中逐漸自滿，導致其軍事防禦力量萎縮。儘管歐盟有著崇高的政治抱負，但在安全方面仍然依賴美國。

數十年來，美國一直是西方民主國家無可爭議、廣受信任的領導者，但民粹民族主義的興起重塑了美國的政治體系，最終導致川普接管共和黨。川普宣誓要「讓美國再次偉大」，但現實是美國從未停止過偉大。它仍然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軍事和經濟大國，也是最成功的企業的所在地。與一些分析家的預期相反，美國的經濟並未被中國超越。

在此背景下，川普宣布對加拿大和墨西哥徵收關稅，並威脅要對丹麥等其他美國盟友徵收關稅，這是對數十年來成功經濟政策的驚人逆轉。汲取了20 世紀30年代保護主義錯誤做法的教訓，美國在過去幾十年裡一直倡導自由貿易，並從中獲得了巨大利益。但川普的關稅舉措可能為一場破壞性的全球貿易戰埋下伏筆。

令人遺憾的是，川普的政治復出讓昔日的批評者變成了諂媚者。其中包括馬斯克（Elon Musk）、祖克柏（Mark Zuckerberg）和貝佐斯（Jeff Bezos）等美國寡頭，以及副總統范斯（J.D. Vance）等政客和英國新任駐美大使曼德森（Peter Mandelson）等外國官員，他們最近紛紛宣稱自己過去對川普的批評是「誤判且錯誤的」。

儘管出現了這樣的集體反轉，但很難想像眾多自由民主國家的公民會信任一個自稱為自由世界領袖、但卻只有在符合其個人利益時才會支持民主的人。人們很難相信，這樣一位人物會保護烏克蘭免受俄羅斯的侵略，對抗中國日益增長的強硬態度，重申美國對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和平的長期承諾，或阻止伊朗發展核武。

自二戰以來，世界從未如此不確定美國的領導地位。也許最令人不安的是，越來越多的人認為美國已經背棄了其全球責任，轉而支持一種國際秩序，引用古希臘哲學家修昔底德（Thucydides）的話說，在這種秩序下，「強者各盡其所能，弱者必須承受」。

和許多人一樣，我希望川普離開他所走的破壞性和報復性的道路。我也希望英國、歐盟和其他自由民主國家認識到停止依賴美國安全保證的迫切需要，並承擔起自身國防的責任。在英國，我們常談到與美國的「特殊關係」。但是，當美國由一位經常嘲弄將我們連結在一起的價值觀的總統領導時，這種關係又如何能夠生存下去呢？

彭定康（Chris Patten），英國末代港督，曾任歐盟外務委員，現任牛津大學校長，著有《香港日記》（The Hong Kong Diaries）。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國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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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Can the Liberal International Order Survive Without America?》，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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