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講堂 歐洲

《大家論壇》偏執視角：白人對有色人種統治消失　怪罪自由主義者身上

馬毅仁（Ian Buruma）    2023年10月20日 07:00:00

馬毅仁（Ian Buruma）
●《紐約書評》前編輯

 

如果她還不算是英國自由主義者的眼中釘，英國內政大臣布瑞弗曼（Suella Braverman）近來發表的一系列聲明，無疑強化其民族主義偏執狂的形象。儘管面對黨內的批評，她仍堅持反移民、反難民的論調。

 

布瑞弗曼近來在華盛頓一次演講中稱，歐洲的多元文化主義已經失敗，不受控制的移民對西方文化構成威脅，而邱吉爾執政時期批准的《聯合國1951年難民公約》已經過時。她聲稱，在母國因性別或性別認同而遭迫害的難民屬於「虛假的尋求庇護者」，不應再允許入境英國。

 

這番說辭是冷酷、低俗和荒謬的混合體。在某些國家，人們可能因為是同性戀而遭到處決，而在其他國家，婦女甚至不准接受教育。很少有正經人會擁護「不受控制」的移民。英國難民委員會曾發布一份報告稱，74%乘船抵英者均被認可其尋求庇護的身份，而這個數據恰巧是根據布瑞弗曼的內政部所做的統計。

 

布瑞弗曼出生於英國，父母均為印度移民，其父在1960年代從肯亞移民到英國，其母是印度坦米爾人，從模里西斯抵英。鑑於其家族史，人們原本預料布瑞弗曼會避免挑起反難民的恐慌。

 

但這並非移民第2代首次借助虛偽的沙文民族主義表現來尋求認可。10月3日，布瑞弗曼在保守黨會議上演講時，竟以其家人的移民故事來推動反移民議程，她警告，「比起即將到來的颶風，20世紀曾帶著我的父母跨越地球的變革之風，不過是一股微不足道的氣流而已。」

 

英國政治分析人士普遍認為，布瑞弗曼不過是在討好黨內的極右翼派系，好成為下任領導人，就像美國共和黨一樣，曾自認是中產階級中間派系擁護者的保守黨，現在卻被民粹主義煽動者拉往右翼。

 

雖然布瑞弗曼可能只是政治機會主義者，但她的反移民言論卻在英國之外引發共鳴。藉由將移民和尋求庇護者，描繪為罪犯和對西方文明的威脅，她正試圖利用右翼民粹主義潮流，這股浪潮曾助長了德國的另類選擇黨、法國馬琳·勒龐的國民陣線和美國前總統川普領導的共和黨。

 

但仇外民粹主義的興起，是否意味著西方人變得越來越種族主義？數據顯示，情況並非如此。超過70%的英國人認為，不同的種族和文化都是英國認同的組成部分，而75%的人支持混血關系。這種看法在50年前的英國並不多見。

 

此外，因為尋求庇護者被限制在指定營地，且不允許工作或與民眾接觸，多數擔心難民「颶風」的人，很可能從未見過難民颶風的樣子。而生活在非西方移民數量最多城市的民眾，往往比難民相對較少地區的民眾更容易接受難民。

 

但今天民粹主義反抗的並非真正與難民有關。極右翼支持者最痛恨的是所謂受過高等教育的城市「自由精英」，布瑞弗曼在演講中稱之為「擁有奢侈信仰的特權少數群體」。上述精英常被怪罪要為一切負責，從工作機會流失、移民失控到世界衛生組織與歐盟等國際機構的「暴政」。

 

順帶一提，布瑞弗曼本人是劍橋畢業的王室法律顧問，曾在巴黎第一大學深造並獲得歐盟獎學金。但她所利用的不滿情緒並非全然沒有依據，從歷史上看，左翼和右翼精英均曾鼓勵移民，右翼的目的是獲得廉價勞力，而左翼的動機則是多元文化理想主義。同樣真實的是，西方領導人信奉的全球自由貿易政策，有時會損害許多已開發國家工人的利益。歐盟常被視為歐洲精英的產物。

 

但上述痛恨的情緒是肇因於在快速變化的世界中，真正或感受到地位淪喪，工人和礦工可能面對惡劣的工作條件，但他們可以為工會、社會團體和文化活動感到自豪，如今其中許多因素已經消失。

 

同樣，正如許多美國人在成長過程中相信美國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國家一樣，英國人也曾經是一個全球帝國的驕傲子民。美國民眾的憤怒有時也摻雜著種族因素，白人，尤其是南部各州的白人，感受到其對有色人種的統治地位正逐漸消失。被指責削弱了「我們的」地位、瞧不起「我們」並破壞「我們」所珍視的價值觀和傳統的，往往是自由精英而非移民。

 

這種失落感助長了今天的怨恨政治，利用這種情緒的煽動者是非洲印度裔移民的子女，抑或是巧言令色的商人和騙子並不重要，只要他們能夠表達出共同的憤怒就會獲得支持。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楊淑華）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Seeing Through the Fog of Immigration》，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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