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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神話視角：「眾神之王」能否找到新國王？馬克宏面臨的試煉　

卓洛雄（Hugo Drochon) 2024年09月21日 07:00:00

卓洛雄（Hugo Drochon）
●諾丁漢大學政治學助理教授
●《尼采的偉大政治學》（Nietzsche's Great Politics）作者

社會黨在法國國會大選中表現突出，拿下席次與「不屈法國」（La France Insoumise）黨幾乎不相上下。這引發法國左翼內部權力鬥爭，結果可能讓情勢丕變。如果泛左翼聯盟「新人民陣線」（New Popular Front）解散，馬克宏陣營將成為國民議會中最大派系。

在這種背景下，先前浮上檯面的總理人選包括卡澤納夫（Bernard Cazeneuve），他在上一屆社會黨總統歐蘭德政府時期曾出任總理。儘管身為社會黨人，但卡澤納夫反對與更左翼「不屈法國」黨的梅蘭雄（Jean-Luc Mélenchon）結盟，假使他出任總理，將迫使該黨加入馬克宏的聯盟。同樣，右翼盛傳的人選是上法蘭西地區議會主席貝特朗（Xavier Bertrand），假使他出任總理，則將迫使共和黨右翼加入聯盟。新任總理巴尼耶（Michel Barnier）仍有可能會邀請兩人加入聯合政府。

透過試圖結合中左、中右兩翼勢力，馬克宏似乎想要重建讓他在2017年首次上台的政治聯盟；當時他成功打破法國傳統政黨的控制，並將兩翼納入自己的執政聯盟。但今非昔比，因為事實證明，各黨都更堅定維護自己的身分認同。

福有雙至焉？

從就任總統之初，馬克宏就自比為古羅馬神話裡的「眾神之王」朱比特。當時他在國會中擁有絕對多數席次，得以高高在上地遂行統治。他最初創辦的政治運動被稱為「前進！」(En Marche !)，剛好與他名字「Emmanuel Macron」的首字母相同。在他的第一個任期內，他高度集權、片面行使權力，並透過非民選的顧問發出政治雷霆之威。

古羅馬故事中關於朱比特的一個小段落也值得我們銘記在心。一次，在連串暴風雨危及收成之後，羅馬王國第二任統治者、傳奇國王努瑪向朱比特求援，希望阻止惡劣天氣摧毀民眾的作物。朱比特同意了，甚至將天上的神盾賜給努瑪和羅馬民眾。從那時起，他就成為羅馬王國的主神，該王國隨後將已知世界征服了大半部分。

馬克宏現在面臨的挑戰，是要尋找一個可以運作的聯盟，能夠繼續實現他的願景，以確保他的遺澤延續。雖然法國政黨結盟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第四共和國，特別是第三共和國時期。但戴高樂在1958年摒棄傳統，建立起更集權的「半總統」制度。這項變革導致法國總統更接近於「民選君主」。

馬克宏今夏的任務可說是前所未見。過去法國民選君主從未需要搞懂如何籌組一個這麼脆弱的聯盟。和朱比特一樣，他需要找到一個可以共同協商談判的努瑪。他新任命的總理是否能不負所望？

透過任命右翼政客巴尼耶為總理，馬克宏以行動確保留下部分遺澤，特別是提高退休年齡、收緊移民和降低失業率等政策。其中一項助力來自歐盟執委會，其譴責法國預算赤字佔GDP的5.5%、遠遠超過3%上限，直言法國需要削減預算。但這同時也潛藏危機：巴尼耶得以上台，部分受益於極右翼勒朋（Marine Le Pen）的支持，因為勒朋已明言不會針對他提出不信任動議。

在整個政治生涯中，巴尼耶向來被認為是中間派、親歐派。但在他任職歐盟之後，令所有人訝異的是，他以極右翼反移民、反歐盟主張，競選共和黨2022年總統大選提名，宣稱法國應該恢復其「司法主權」。這點勒朋自然會同意，然而對馬克宏而言則是與虎謀皮，是與受選民所託要壓抑的勢力結為盟友。

或許義大利總理梅洛尼（Giorgia Meloni）的例子，讓馬克宏心生警惕。在2021年2月至2022年10月間，德拉吉（Mario Draghi）組成中間派技術官僚政府，就連極右翼政客薩爾維尼（Matteo Salvini）的民族主義政黨「北方聯盟」也被納入，但梅洛尼的政黨「義大利兄弟黨」（Brothers of Italy）卻是唯一沒有加入的政黨。這讓梅洛尼成為唯一真正的反對黨，也成為她在2022年大選上台的跳板。透過指派巴尼耶出任總理而使勒朋成為同謀盟友，馬克宏再次試圖扯她的後腿。但她仍可能在對自己有利時撤回支持、讓新政府告吹，並獲得政治回報。

「門口的野蠻人」虎視眈眈

即使馬克宏暫時倖存下來，更大的問題是「馬克宏主義」（Macronism），也就是他知名「同時」集合左、右翼想法的策略，會變成什麼樣子。馬克宏6月宣布提前大選時，馬克宏政府首任總理菲利普（Édouard Philippe）指稱，這標誌「馬克宏主義的終結」。菲利普已經宣布打算參與2027年法國總統大選，或倘若馬克宏請辭下台（不太可能發生的情況），他將會更早投入（這是因為法國總統僅限連任一次）。菲利普在法國的人氣頗高，他或許能夠聯合共和黨右派和自己的「地平線」（Horizons）黨，站在馬克宏主義板凳的「右腳」上。

馬克宏提前大選的呼籲，也引來看守總理阿塔爾（Gabriel Attal）的類似回應。阿塔爾在百般困難中仍然率領聯盟積極競選而贏得讚譽，在過程中，他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馬克宏。阿塔爾代表馬克宏主義的「左腳」，他在政治上與社會黨結下不解之緣（與馬克宏如出一轍）。他與菲利普之間的拉鋸戰，可說是馬克宏主義的靈魂之戰。

如同在重新界定政治生活的轉型時刻所常見，法國見證了新的左翼和右翼從重新界定的政治中心崛起。馬克宏透過結合原本的社會主義左翼和保守派右翼，創造出法國政治新中間派。除了左翼的阿塔爾和右翼的菲利普之外，另一位前總理、原左翼出身的柏納（Élisabeth Borne）也在爭奪馬克宏「復興黨」（Renaissance）的領導權。

若菲利普或阿塔爾在2027年當選，而勒朋或梅蘭雄的極端勢力受到遏制，馬克宏的政治遺澤將得以留存。中間派需要再一次守住。只有到那時候，我們才會知道，朱比特是否真的提供給共和國足以抵禦災難性政治洪流的神盾。（系列二之二）

（翻譯：吳巧曦，責任編輯：國際中心）

（原標題為《Macron's Trial by Fir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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