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講堂歐洲

【大師講堂】歐洲找到了自己的價值觀　卻迷失了方向

藍道（Jean-Pierre Landau） 2025年02月18日 07:00:00

如今，歐洲的決策似乎對經濟成長、創新與合作完全漠不關心，有時甚至充滿敵意。

法國央行前副總裁　朗道（Jean-Pierre Landau）

歐盟是歷史上最具野心的政治計畫之一。從許多方面來說，它也是最成功的項目之一，它為飽受數百年暴力衝突之苦的歐洲帶來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和平與繁榮時代。但是，在地緣政治日益動盪、經濟日益萎靡的情況下，歐盟的成就似乎越來越不穩固。

去年，歐洲央行前總裁、義大利總理德拉吉（Mario Draghi）在其廣受關注的歐洲競爭力報告中哀嘆，歐盟與美國在經濟表現和全球影響力的差距越來越大。解決這些弱點並非易事，尤其是美國總統川普似乎有可能挑戰歐盟政策的基本原則。

不過，歐洲未來面臨最根本的風險或許是自己造成的。從歐洲煤鋼共同體（European Coal and Steel Community）的建立到歐元的引入，歐洲一體化及其所支撐的穩定與繁榮一直依賴於一種務實、漸進、以專案為導向的方針。但在世紀之交，情況發生了變化：歐洲開始用「價值觀」，而不是用經濟表現、技術進步和地緣政治影響力等實在的指標來定義自己。

如今，歐洲的決策似乎對經濟成長、創新與合作完全漠不關心，有時甚至充滿敵意。科技監理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歐盟領導人沒有與他們的民主夥伴找到共同點（美國前總統拜登（Joe Biden）的政府無疑樂於監管科技巨頭），反而陷入了分歧之中，最終選擇了單打獨鬥。他們耗費了龐大的政治精力，制定了《數位服務法案》（Digital Services Act）和《數位市場法案》（Digital Markets Act）等大刀闊斧的指令。但是，這些規則可能會受到其他國家政府的挑戰。如今，科技領袖與川普密切合作制定全球政策議程，對它們進行監管只會變得更加困難。

讓高層原則主導政策的問題在於，其結果往往與經濟、技術和社會現實脫節。事實上，歐盟通常是在科技相關技術或產業完全發展之前制訂並實施法規，甚至往往沒有歐洲企業在目標領域開展業務。因此，歐洲在制定數位經濟標準方面走在世界前端，但在開發和生產相關技術方面卻只發揮了微不足道的作用。歐盟的《一般資料保護條例》（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被廣泛視為其他國家的典範，但歐盟擁有的大型資料中心卻遠遠少於美國。同樣，歐盟擁有世界上最先進的人工智慧監理制度，但其境內幾乎沒有人工智慧公司。

狹隘的以價值為基礎的方針也會產生一些政策，沒有考慮到人們的切身需求，或者與這些需求相衝突，進而導致疏遠和不滿。最明顯的例子或許是能源轉型。歐盟的單位GDP排放量是全世界最低的，在過去十年中下降幅度最大。歐盟也制定了世界上最具野心的減排目標，而且很可能是唯一實施大規模碳稅的經濟體。

但歐洲的能源價格也是世界上最高的，遠高於美國。價格差異的近四分之一來自歐盟的稅收和碳成本。不出所料，高昂的能源價格助長了多個歐盟國家的罷工和抗議活動，同時也為民粹主義政黨提供了強大的號召力。

歐盟以價值觀為基礎的方針也可能削弱其全球影響力。歐洲領導人普遍認為，歐盟的市場規模使其對其他國家具有相當大的影響力。但市場規模並不會自動轉化為市場力量。歐洲怎能指望在為自己不生產的尖端技術制定全球標準方面發揮領導作用？如果中國和美國就如何（或如何不）監管人工智慧達成一致，歐洲又能做些什麼？歐洲最多只能「保護」其消費者，但代價是孤立他們。由於歐盟的競爭規則，蘋果已經推遲了在歐洲推出新的人工智慧功能。

即使歐盟的市場規模確實為其帶來了巨大的影響力，但在利用其影響力將自己的價值觀強加於人之前，歐盟應三思而後行。碳邊境調整機制（CBAM）等措施激起了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的不滿，它們被迫承擔高昂的成本，以保留進入歐盟市場的機會。在一個日益分化和無序的世界中，孤立的歐洲有可能成為川普的美國以及中國等雄心勃勃、咄咄逼人的新興大國的目標。

為了因應未來的挑戰，歐洲必須回歸本源，奉行促進共同利益的務實政策。例如，正如歐洲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將煤炭和鋼鐵業納入單一市場一樣，今天的歐洲也應整合其技術部門，集中其數位資源。此外，必須對歐洲的數位和環境立法進行審查和改革，而不僅僅是精簡，以使其兼容效率、活力和公平。在與發展中經濟體進行對話之前，應先延後CBAM等措施。

同時，為了支持高科技產業的發展並加強歐盟的生產基礎，政策制定者應更依靠獨立於監管和政治機構之外的行動者，歐洲央行等機構和空中巴士等公司對歐洲繁榮和影響力的貢獻比一切指令都大。

這並不是說歐洲應該放棄其作為全球標準制定者的角色。相反，基於現實世界的考慮，採取更務實的方法，正是歐洲更有效地履行這一角色所需要的。

朗道（Jean-Pierre Landau），曾任法國央行前副總裁，現為巴黎政治學院教授。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國際中心）

（原標題為《Europe Found Its Values and Lost Its Way》，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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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Europe Found Its Values and Lost Its Way》，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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