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講堂 中東、非洲

《大家論壇》干預視角：自傲的美國　冷戰後的國家建設幾乎都失敗

班阿米（Shlomo Ben-Ami）     2021年09月22日 07:00:00

 

班阿米

● 台拉維夫大學歷史學教授

● 曾任以色列外長（2000.11 – 2001.03）

● 著有《戰痕、傷口與和平》

 

編按：美國在二戰之後的國家建設有成功案例，但冷戰之後幾乎都失敗。

 

美國前總統小布希在2010年的備忘錄寫到：阿富汗最終的任務是國家建設。「我們從一個原始的獨裁政權解放了國家，現在我們有道德責任來留下更好的事物」這個邏輯一點都不令人意外：殖民工程通常被描述為「文明工程」，而且在阿富汗，他們總是失敗。事實上，唯一能建立國家的方式是從內部起頭。

 

肯定的是，美國曾經成功參與國家建設。在二戰之後，美國在西歐執行馬歇爾計畫。但是這更像是重建，而不是從廢墟中從頭開始，而且這計畫用於那些擁有國家能力、可運行市場經濟體以及擁有國家團結傳統的地方。甚至，重建的細節幾乎留給本地人處理。

 

在二戰之後，美國也追求成功的民主化，但是再次的，美國並沒有輸出民主到沒有上述傳統的國家。反而，美國把威瑪共和國的價值建立在被占領的德國跟把大正民主放在日本。

 

這與美國最近的任務很不相同，在冷戰勝利之後，美國開始自傲地熱中於自由主義干涉主義。在一系列國家，包括光非洲就有蒲隆地、剛果民主共和國、索馬利亞和南蘇丹，美國啟動了曠日持久和昂況的國家建造計畫，悲慘第忽視歷史遺產跟社會政治脈絡。今天，這些國家都還是相當破碎。

 

即便當美國納入聯合國專家和有經驗的NGO，他們總是願意與地方參與者接觸，而不是只有政治菁英，美國從頭建造國家機構的努力還是失敗（一度加強既有機構）。在科索沃，一個聯合國臨時機構在1999年領導了昂貴的國家建造工作。在2016年，自由之家認定科索沃為「半集中威權政體」，而在2021為部分自由國家。

 

同樣的，達頓和平協定結束波士尼亞戰爭和美國在那裏開始進行國家建設26年後，波士尼亞被認為「部分自由」。根據最近的聯合國報告，「在衝突之前的多種族多元社會幾乎不存在。」

 

在阿富汗，美國建造國家工作的失敗不能再更明顯，美國支持的政府在西方部隊撤軍之後只持續幾天。但是這可以預期，以西方的標準來說阿富汗從來不是一個國家。

 

911恐怖攻擊之後，美國在入侵阿富汗之後很快又再入侵伊拉克。在美軍抵達之前伊拉克有國家政府，但在美軍佔領18年之後，伊拉克都沒能建立起一個統一的，尊重人權跟法治的多族群民主政體。

 

這不是說一個國家沒有民主治理傳統或者可信任的機構註定無法發展起來，推動「社會團結」跟「本土能力」，就像專業文獻所主張的，是一個可達到的目標。但如果一個國家社會破碎，缺乏政治多元傳統，而且楚瑜不穩定、不民主的區域，就根本上不可能成為民主化的候選對象。

 

舉例來說，在阿富汗，美國支持的政府是一個無根基（invertebrate ）的政治實體建立在一個深度教派化的社會。這表示政府建立計畫對國家建造工作是一個挑戰，而儘管小布希考慮到國家建設是必要的，這個任務的本質跟規模超出任何外部力量。

 

當考慮到戰爭條件下，這就更為明顯。美國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國家建造任務開始於軍事入侵，首先就造成了數以千計的傷亡。當當地人開始把美國「解放戰爭」看成是佔領的時候，反美情緒也一併高漲。

 

在2015年，只有17%的阿富汗人希望美國人離開，到了2009年上升到53%。在伊拉克，71%的當地人在美軍入侵一年後就希望美國離開。這些人不會擁抱美國人給他們規劃的未來，而且當地伊斯蘭武裝組織，不管是神學士還是伊斯蘭國，都證明非常頑強。

 

當撤軍阿富汗後，美國顯示終於放棄了自由主義干涉主義。這反映全球權力平衡，在冷戰勝利之後，美國準備基於自由價值建立新的世界秩序，包括尊重人權、民主治理，以及自由市場經濟。這是一個本質上不切實際和反歷史的目標，但當時沒有任何強權獲模範可以挑戰美國霸權。中國的崛起，加上不自由政權的擴張，改變了一切。

 

最終，美國在阿富汗的國家建設工程只是戰略失敗，不是戰術失敗。與其透過一個腐敗和不得民心的魁儡喀布爾政府參與國家建設，一邊打著不可能贏的戰爭，美國應該在一開始就跟神學士達成協議然後離開阿富汗。2011年暗殺賓拉登證明是一個完美的機會。比起在勝利的神學士拿下權力下倉皇逃出阿富汗，美國本來可以宣布某種勝利，並且也許可以對阿富汗保有更多的籌碼，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責任編輯：張育軒）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America's Flawed State-Building Enterpris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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